本文摘要:博社村里随处可见禁毒标语。新京报记者刘刚摄博社村墙上被撕掉的通告,通告内容是关于打击毒品的宣传。新京报记者刘刚摄广东清剿陆丰制毒村全村逾两成家庭制贩毒推荐视频:自动播放下一条正在播放2013年12月29日凌晨,广东三千多全副武装的警力,对博社村实施了大清剿,打掉18个特大制贩毒团伙,抓捕近200人,缴获冰毒近3吨,制毒原料过百吨。 广东警方通报扫毒行动后,第一毒村成为全国热点。1月4日,我从北京南下,来到这个距离大海不到3公里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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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社村里随处可见禁毒标语。新京报记者刘刚摄博社村墙上被撕掉的通告,通告内容是关于打击毒品的宣传。新京报记者刘刚摄广东清剿陆丰制毒村全村逾两成家庭制贩毒推荐视频:自动播放下一条正在播放2013年12月29日凌晨,广东三千多全副武装的警力,对博社村实施了大清剿,打掉18个特大制贩毒团伙,抓捕近200人,缴获冰毒近3吨,制毒原料过百吨。

广东警方通报扫毒行动后,第一毒村成为全国热点。1月4日,我从北京南下,来到这个距离大海不到3公里的村庄。当夜幕悄然垂下,博社村在我这个外来者面前,呈现出一幅新的、区别于白天的面孔:村口安放着香炉的大榕树下,放戏的白色幕布早早地支了起来,老人和小孩坐在榕树下安静地看戏。戏声是听不清楚的,因为,此时的博社村,只有一种声响,那就是柴油机的轰鸣。

这样的状态已在博社村持续好多年。受制毒影响,村内电线私拉乱接泛滥成灾,村民经常无法正常用电,柴油发电机成了生活在这个村庄者的必备品。这些年行走大江南北,博社是我所见过的电线杂乱最严重的村庄,没有之一。

事实上,这些基础设施的无序,不过是这个被称作第一毒村、制毒堡垒村管理混乱、基层失序的一个缩影。毒村传说我一个外来记者,在这个团结、封闭、保守的村庄,如何能够说服当地村民,打开话匣,讲述制毒村庄的成长?老实讲,第一次进村,我的内心,有点忐忑。当然,这不简单是因为好多当地朋友的善意提醒。

你进去,千万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在电话里,一位在广州做生意的甲西籍商人警告我。

他说,博社村制毒在当地已有名气,有的村民还有枪支,即便附近的外村人,平时也很少愿意进去。另外一位曾经进村执法的警员也讲,当地民风彪悍,暴力抗法时有发生,警察进村也会做多重防护。必须承认,这些善意的提醒影响了我。但是,警方公布的一组数据,才是我真正顾虑的并非人身安全,而是采访难度。

广东省公安厅一位高层说,博社村20%的家庭直接或间接参与制贩毒,已经形成家族式运作,产业化经营,地方性防护的局面。20%是个什么概念?博社全村14000人左右。如果警方提供的数据真实准确,那么,博社村至少有2000人涉毒,警方目前抓捕近200人,那村里涉毒但囿于各种原因未被警方带走的村民,还有多少?博社全村姓蔡,是一个传统的宗族主导的农村,村里人不管血缘关系远近,都是一个老祖宗。

这样的村庄,团结、封闭、保守,我一个外来记者,如何能够说服当地村民,打开话匣,讲述制毒村庄的成长?此后四进博社的遭遇,印证了早前关于毒村传说的担忧。四进博社一旁骑摩托车飞驰而过的年轻人,冲着相机和拍照的摄影记者,迅速伸出右手,做出一个中指朝上的动作。1月6日,我在陆丰宣传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第一次进村。进出博社村,只有2条村道,均在甲西镇通往陆丰市区的公路旁。

离博社村越近,路边的禁毒横幅和标语就越多、越频繁。在甲西镇人民政府办公楼,正门口拉起的红色横幅,把禁毒上升到了人民战争的高度,全党动员,全民动手,打一场禁毒人民战争!穿过成片荔枝林间铺出的一段水泥路后,博社村进入视野,远远看到的,就是正在施工或者已经装修完毕的高层豪宅。

进村前询问背景,有甲西镇的村民调侃,博社村在当地有小香港之称。不同于常见的2层别墅,博社村的豪宅,少则三四层,多则五六层,房主用看上去豪华的材料装修,并用铁栅栏和防盗网将院落和窗户围上。这些豪宅密密麻麻扎堆在南北走向的村道两旁。除了之前提到的电线乱、豪宅多,目之所及,最大的感受,是摩托车多,村里染发小伙、丝袜姑娘,不时成群驾摩托车穿村而过。

村道两边,除了禁毒标语和横幅,还张贴着陆丰市公安局关于严厉打击毒品违法犯罪活动的通告。我看见,在一些墙脚或监控探头的盲区,公安局的禁毒通告被撕得面目全非,有的留下一截通告题头,有的仅留下一些糨糊,显示这里曾贴过禁毒通告。

一旁骑摩托车飞驰而过的年轻人,冲着相机和拍照的摄影记者,迅速伸出右手,做出一个中指朝上的动作。对外来入村者的敌视和不欢迎,是我前后4次进博社村采访相同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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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村道走访,用普通话咨询村民,不管男女年纪大小,大多摆手,指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不懂、不会说普通话,还有一些村民头都不会抬,直接翻一个白眼。我一直试图解释这种带有明显自我保护意识的排斥。后来,好不容易问到一个会讲普通话、又愿意交流的村民老蔡,他的观点让我豁然。制毒的村民,都是一家带一家,他们知道情况,不会给你讲;不制毒的村民,要么不知情,要么知道,因为担心报复,也不敢跟你讲。

老蔡说。毒品阴影除了环境污染,当地赌博、吸毒和抢劫等治安形势亦逐年恶化。

老蔡还住在老宅子里,天黑以后,靠蜡烛借光,他的家里,摆着好几桶纯净水。地下水都让制毒的污染得不能喝了。老蔡说,村边的一条河沟是最直观的证据,原来清澈见底,最近几年制毒污水垃圾直排,河沟的水现在又黑又臭。

除了环境的污染,制毒第一村的影响扩散后,一些村民抱怨自己受到了牵连。有外村人给当地媒体讲,因为和博社村的村民常在一起吃饭,曾被警察多次叫去问话;而广东扫毒行动后,有村民说,外出住宿,酒店前台看到是博社村的户籍,会用异样的眼光再三核实。而实际上,在老蔡等村民看来,博社村制毒的家族,确实存在,但还有很多村民是奉公守法、坚持正道的。

2012年前后,村里的豪宅纷纷拔地而起,而在博社村的西南角,还有成片的祖屋,有经济困难的村民居住。老蔡说,新闻上讲,小学生剥康泰克胶囊一个月挣1万元,村民剪切黄麻草一天可挣三五百元,但这些好事并非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更多的村民远离毒品,却要承担毒品阴影下沉重的代价。比如,农村建房的工钱,这几年不断上涨,一个泥工2011年一天不到200元,现在少了300元没人干;建房的宅基地,原来一块不过几千块,这两年涨到少则几万多则上十万。

博社村制毒还波及和影响了周边的村庄。村庄的风气不断恶化。一个甲西籍的商人告诉我,过年祭祖,有的村民甚至用箱子搬来整箱的钞票,有的焚烧真钞祭祖,有的叠起大量现金祭祖。

我的报道也提到了,当地赌博、吸毒和抢劫等治安形势亦逐年恶化。1月8日傍晚出村时,出租车司机上下打量我一番,直到我出示记者证证明我的身份后,这个男司机才答应载我出村。

路上,司机告诉我,前年,也是在出村的路上,他被打劫,右手被割了一刀,差点丧命。制造劫案的是当地的瘾君子。

的哥说,此后他再也不拉进出博社村的客人,直到去年年底警方大行动后,他才敢进村。脱毒隐忧有村民感叹,禁毒和戒毒一样难。检索博社村所在的三甲地区历史可见,涉毒犯罪并非新生事物。

早在1999年,三甲地区就因涉毒问题严重,被国家禁毒委列为全国毒品危害重点地区。第一顶毒帽于2004年摘下,过了几年,当地毒品犯罪死灰复燃,2011年重戴毒帽。虽然很多当地官员把毒品屡禁不绝的原因,归咎于村民法律意识淡薄、暴利诱惑驱使,但不得不正视的问题还包括,基层政府的涣散和来自政府警队的保护伞。

广东警方的行动中,陆丰党政部门干部,涉嫌充当毒贩保护伞的有14人,除了博社村支书蔡东家等村干部,还包括陆丰公安局机关干部,当地派出所所长和民警等。尤其是被媒体广泛关注和报道的涉毒村支书蔡东家,据称早年在外经商,回村走马上任没多久,即沦为村里制毒、贩毒人员的保护伞。

这样一个涉毒的村支书,是如何长期占据村党支部和村委会负责人的位置,又如何能够接连当选陆丰市和汕尾市人大代表?蔡东家保护毒贩的同时,谁在保护蔡东家,也需要彻查。此外,早在2012年7月,陆丰市政法委曾建议,轮换三甲地区部分民警。背景是,三甲地区的公安派出所、刑警中队、交警中队民警67名,其中三甲地区籍45名,占比达67%。

而甲西派出所所长,连续担任所长12年没有交流。目前,相关民警和派出所长已被采取措施,但一个所长为何能12年不交流,背后有没有利益输送或者保护伞,同样需要彻查。一个巧合是,甲西派出所所长连任的12年,正是甲西毒情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大到泛滥的时间段。

我离开博社村的时候,有村民感叹,禁毒和戒毒一样难,如果博社周边村庄制贩毒犯罪不除,要博社彻底脱毒难。虽然当地政府一再表态,要千方百计引进项目,引领村民回归正道。此外,在我看来,要彻底铲除毒源,除了入村清剿,清除制毒土壤,对公职人员大清查,揪出幕后真正的保护伞,同样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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